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旋律:生命中的记录仪——1960年代初中教室里的歌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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澳洲观察 发表于 2022-4-17 18:21:25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澳洲观察
2022-4-17 18:21:25 282 0 看全部
马昌海
1963年,我们踏进了北京八十中的校门。入学不久,班主任李文英老师找来一首歌曲《在老师身边》,由懂音律的王宝珍同学用毛笔大字抄录后,置于黑板旁,教大家学唱。歌中最后唱到:“将来会有那么一天,我们要走得很远很远。告别了亲爱的老师,告别了我们这熟悉的校园。带着老师的深切希望,去把少年时代的理想实现。到那时候我们的思念,还会飞到老师的身边。”在后来天各一方、颠沛流离的岁月中,每当回想起少年时代的学习生活,这首歌就会从我们的脑海中流淌而出。
与上小学时不同的是,课间常常会有同学唱歌。有着一副嘹亮歌喉的叶钟魁唱的最多:《克拉玛依之歌》;《大顶子山高又高》;《走上这高高的兴安岭》;《乌苏里船歌》;《新货郎》;《越走越亮堂》;《我爱祖国的蓝天》;《毛主席来到我们军舰上》;这些当年脍炙人口的歌曲,都是听叶钟魁唱会的。影片《冰山上的来客》中的《高原之歌》,《怀念战友》等,也是叶钟魁首先唱起来的。叶钟魁在唱《花儿为什么这样红》的最后一句:“它象征着纯洁的友谊和爱情”的最后两个字时,还腼腆地使用了含糊不清的语音。有一天,张旭东唱起了一首《库尔班大叔你上哪儿》。那时候,能够在教室里唱起别人不会唱或没听过的歌曲,是歌唱者引以自豪的一件事。其他同学会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,静静地听着他尽情歌唱。
影片《碧海丹心》上映后,张春林唱起了铿锵有力的主题歌《钢一连连歌》,同学们齐声附和:巍巍井冈山,养育着钢一连,毛代表就在我们的身边,朱军长走在连队的前面,嘿,走在前面。我们来自南昌城下,我们来自湘江两岸,为了红色政权,和白匪军决一死战!
影片《李双双》上映后,任茂森在课间唱起了《李双双小唱》,但他把“她是咱们妇女的好榜样”唱成了“她是你们妇女的好榜样”,因为男生不能说“咱们妇女”如何如何吧。张慧琪也经常在课间哼唱,比如:人将毛主席著作比太阳,我说太阳比不上,比不上。太阳上山又下山,毛主席著作日夜放光芒。哎嗨哎嗨呦,太阳上山又下山,毛主席著作日夜放光芒,日夜放光芒。人将毛主席著作比海洋,我说海洋比不上,比不上。海洋虽大有尽头,毛主席著作伟大难估量……”;“什么钥匙开什么锁,呃什么阶级读什么书,毛主席给咱写的革命的书,贫农下中农最爱读……”;“湘江啊水呀流滔滔,南岳高峰入云霄。人民战士欧阳海呀,舍身忘己风格高……”;还有歌颂大庆油田艰苦创业的:“干打垒呀干打垒,干打垒呀干打垒,一座座土房是大庆的里程碑呀嘿呦”。记得还听她念叨过大庆的“三老四严”精神,但具体内容早已忘得干干净净。喜欢唱歌的还有潘淑玲、范珏等很多同学。有一次,王宝珍唱起了马泰的评剧《夺印》或《阮文追》,好像是前一天北京人民广播电台刚刚播放过的。叶钟魁、任茂森等多人马上随声附和。一时间,教室里抑扬顿挫的评剧声此起彼伏。此前,我对北方戏曲很不熟悉,听得好生奇怪:怎么都喜欢这一口?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初一的时候,我们排练了一首影片《花儿朵朵》的主题歌《花儿朵朵向太阳》。由于无力统一着装,就要求女生一律穿紫红色的灯芯绒上衣,到日坛公园参加了朝阳区各校的歌咏比赛,由叶钟魁和王宝珍领唱,王宝珍手风琴伴奏。歌中唱到:“花儿离不开土壤,鱼儿离不开海洋。少年儿童千千万万,离不开亲爱的领袖,离不开亲爱的党。朵朵花儿向太阳,颗颗红心向着党,星星火炬指引着我们,从小立下大志向。准备着,准备着,时刻准备着,为共产主义献出一切力量!”。而产生领袖和党的土壤和海洋从何而来?好像从来没有想过。这是演出归来后在校园的合影。
初二时,我们排练了一首合唱《伟大的祖国》(贺敬之词,李焕之曲):
红日出东方,光芒照四海,伟大的祖国,顶天立地站起来!巨人的双手,英雄的气概,把万里江山重安排,重安排。看春满江南,花开塞外;千种奇迹,万道异采。三面红旗迎东风,革命风雷滚滚来!啊……我们伟大的祖国,前进在社会主义新时代!伟大的毛泽东,伟大的党,带领我们走向光辉灿烂的未来!
昆仑高上天,大江入东海,伟大的人民,革命壮志满胸怀!那时代的逆流,脚下的障碍,怎挡我革命大军向前开。看多少个大庆,多少个大寨,英雄的前辈,英雄的后代。千万个雷锋又站起,一代新人接班来!啊……我们伟大的祖国,前进在社会主义新时代!伟大的毛泽东,伟大的党,带领我们走向光辉灿烂的未来!
大地起风雷,万里云雾开,伟大的祖国,把反帝大旗举起来!看牛鬼蛇神,正节节溃败,东风浩荡,西风衰,西风衰。我们肩靠五洲,心连四海,全世界的朋友四方来。被压迫的兄弟团结前进,胜利的明天就要到来!(副歌二部合唱):啊……我们伟大的祖国,前进在世界革命的新时代!伟大的毛泽东,伟大的党,带领我们走向共产主义的未来!
这首歌由王宝珍教唱并手风琴伴奏,在学校参加演出还得了奖。这应该是反映当年时代风貌的一个代表作:歌颂党和毛主席,三面红旗,大庆、大寨,雷锋,东风压倒西风,世界革命……都提到了。词曲作者都是一代大家。
初三时音乐课没有了,但文艺委员王宝珍教唱过不少歌。有一次教唱一首《高举革命大旗》:“我们年轻人,有颗火热的心,革命时代当尖兵。哪里有困难,哪里有我们,赤胆忠心为人民。不怕千难万险,不怕山高海深,高举革命的大旗,巨浪滚滚永不停……”。刚教了两三遍,我就乱喊:都会了,不用教了!王宝珍被噎得一时语结:会了?那你唱一遍!我立即大声唱了起来,王宝珍看着我无可奈何。其实我也只是会唱头两句,纯粹是捣乱。
后来我和孟庆璞等同学还排演了一个男声小合唱《等待出航》,是影片《赤峰号》的插曲。
当时只要广播电台播送了什么歌曲或新上映的影片里有什么插曲,马上就会在教室里的课间听到。比如《壮锦献给毛主席》;军旅歌曲《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》、《手拿枪心向党》、《我和班长》、《战士歌唱东方红》;《勘探队员之歌》;歌颂人民公社的《公社的日子万年春》、《爱社歌》、《众手浇开幸福花》《一条大道在眼前》、《社员心向共产党》;《贫农下中农一条心》,《学习那英雄的解放军》,《雷锋我们的战友》,《王杰的枪我们扛》,《红旗颂》;《牢记阶级仇,紧握手中枪》;《学大寨,赶大寨》,《敢教日月换新天》,1965年第二届全国运动会团体操《革命赞歌》选曲《丰收歌 》《翻身农奴把歌唱》;《一代一代往下传》;《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》,《风雷之歌》,《把列宁主义大旗高高举起》,《亚非拉人民要解放》《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》;还有影片《东进序曲》,《地道战》、《地雷战》,《苦菜花》,《红日》,《英雄儿女》,《夺印》,《汾水长流》,《天山的红花》,《南海的早晨》,《军垦战歌》,《怒潮》,《农奴》,《女跳水队员》,《年青的一代》,《青山恋》,《青松岭》的插曲等等。音乐舞蹈史诗《东方红》和《长征组歌》中所有的歌曲,我们都耳熟能详。
王宝珍后来报考中央音乐学院附中理论作曲专业被录取。春风得意的她在教室里给我们讲述了考试的经过,除了考乐理知识,钢琴、手风琴演奏以外,还当场出题作曲。王宝珍于是将她自己谱曲的第一首歌唱给我们听,歌词是“大寨红花”之类,但曲调好像并不动听。最终,一场文革风暴粉碎了她的音乐之梦。
在文革之初,王宝珍等一伙同学居然去了拉萨。她说是在四川雅安扒军车,沿川藏(康藏)公路走了5天才到达的。一路上险象环生,夜宿兵站。王宝珍回来后拿了青稞炒面,在教室里用盐与水和了,熟练地捏成条状的糌粑,笑嘻嘻地让大家品尝。我直呼难吃,王宝珍有点尴尬地解释说,如果放了酥油会香甜一些。然后她在教室里载歌载舞,为我们表演了一首《金珠玛米到我家》。
音乐是记忆最好的连接点,这些歌曲曾在我们的心中产生过影响,又是那个特定历史环境中创造的不可替代、不可复制的原创性艺术,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与情怀。我们如今并不是都认同这些歌所表达的意识形态,但它是我们生命中某一个阶段的纪录。这些歌都是由我们以往岁月中比较难忘和重要的内容连缀起来的。我们在唱这些歌的时候,已经带进了自己的理解,这些旋律唤起的是对生命的感悟。青少年和中年已随风而去,这些歌会让我们回想起这一生是怎么过来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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