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水 林秋自去年離婚後,性格起了些變化,公司女同事彷彿都是他的仇敵;當她們繽紛鮮艷的衣裙從他眼前飄過時,他往往會從腦中幻影裡湧現他那位冷酷的妻子,一腔怒火燃自心底。 天下的禍水越美麗越狠毒,沾惹上必後患無窮;四十歲壯年時期才妻離子散,這打擊若不是他生性堅強肯定會從此沉淪。公司內的同事們幾乎都不知道、這位沉默寡言的電腦工程師已經離婚;女同事們卻從他端正五官的冷漠中敏感到些風暴,誰也不敢主動去招惹他。 主管的秘書才從人事部調來,風姿迷人,一雙鳳眼宛若能看透你的心靈;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全身燃燒着生命熾熱的青春,有一個驟然聽聞時很苦的姓名,她叫黃蓮。笑起時皓齒雪白的展露,令人有份甜膩膩美的感受;鐵打的心遇上這張磁性充溢的容顏,很難會堅持拒絕佳人於千里外。惟有林秋例外、正眼也不瞧她。 黃蓮甜美的心受到挑戰,她爽朗豪放的天性竟因這位電腦怪人而被衝擊。她出身名門、婚後相夫教子,工作無非要打發多餘的時間。她是一位虔誠到有些狂熱的教徒,是教區裡一組查經班的中堅份子,舊雨新知都領教過她傳教的熱情。她溫柔如水的性格裡、卻蘊藏着一份男子氣質,言而有信、一諾千金。 女強人施展渾身解數,集中精神決心向林秋的冷漠挑戰,朝夕相處、機會多的是。 「林秋!我叫黃蓮、請你多多指教!」她伸出手,他抬頭、勉強展顏,算是回答,又把視線集中到螢光幕上。她尷尬的縮回手,甜笑依然。休息喝茶時、午餐時,黃蓮很巧合的都會在林秋的桌邊,從此像一隻美麗的彩蝶飛繞着他。 「你故意冷、是心靈空虛,因為你沒有真正的信仰。」黃蓮輕聲而甜蜜的彷彿是自言自語,眼睛卻盯着他,像捕捉到獵物時那麼專注。 「妳不必白花心機,我是無神論者。」 「你原來不啞,肯開金口了;把苦惱講出來、心裡就會舒服些。」黃蓮喜形於色,啞巴肯開口、心機已沒白費啦! 林秋一口將杯中冷茶喝完,拋過一抹奇怪的眼光又回到電腦前,接收訊息時、電腦螢光幕顯現:「耶穌說,我就是道路、真理、生命。」,第二行現出:「歡迎您參加查經班,黃蓮。」 回到家、想找個人談話也沒有,按下電視讓銀幕中的人聲回蕩在空氣裡。早已經習慣了孤寂,這陣子有點反常,冷不防那張親切的五官就在腦中飄移,她的聲音也如蜜似的在耳際繚繞。他不知不覺的已經對她撤消了防線,晚餐後、電話鈴聲擊破了他空寂的居室。 「林秋、請你仔細聽下邊這段經文:你們要彼此相愛,像我愛你們一樣,這就是我的命令。人為朋友捨命,人的愛心沒有比這個大的。」 「這對我有什麼關係呢?」 「關係太大了,你離婚並非全世界的人都欠你,天天苦着臉仇視人,你怎麼會快樂?假如你認識神的愛,你的生命會重生,你會活得更幸福快樂。」黃蓮柔情似水的軟語傳來,他心念一動、賭氣的說:「妳總是說祂全能,我就要求見證,用祂的全能讓妳愛上我,行嗎?哈哈!」 「無知的人是不該有妄求,神不會隨便給你見證;我已經在愛你了,難道你不知道?不愛你怎麼會千方百計要救你的靈魂?」她說。 放下電話、林秋痴痴的想念着她,她承認了愛,有夫之婦對他的一份愛。整夜輾轉難眠,黃蓮豐滿的體態在眼前火熱的挪動;鰥居已久、飽脹的慾念竟折騰了他一夜。 林秋整個人改變了,女同事們再不必迴避他,他死去的心已經比靈魂先復活。那份對黃蓮的狂熱超越了他對宗教的探索,黃蓮若即若離,每次約會都將女兒一起帶出來。並試圖讓他明白愛的兩種層次:「我的愛是來自對神的虔誠,是愛你希望你得救,靈魂才會永生,不是你追求於我的那種人世的情愛,你明白嗎?」 「我要的恰恰是我即時能從妳的施予中,得到人世間的愛慾。神若全能應該能改變妳。」林秋痴痴的望着她,固執而認真。 「那是罪,全能者不會一邊解救你、另一邊用罪誘惑你。我沒有那份你對我的感覺。」 黃蓮第一次沒有要女兒陪她,在他客廳與他默默相對時,忽然被他粗野的摟進懷抱強吻。他瘋狂裡驟然發現摟抱的女人全身冰冷,滿臉淚水如泉湧瀉,爆發的慾念在驚異中全然冷卻。他忽然跪下來,像對仙女懺悔似的膜拜;站立面前的是有着高貴純潔靈魂的天使,他怎能存有半絲污穢的慾念呢? 黃蓮迷茫中淚痕未乾的駕車離開,公路上滂沱大雨,視線模糊,她的車踫上迎面而至的大貨車。 也許是神蹟?重傷的她居然逃過鬼門關,林秋愛憐萬分的輕輕握起她的手,內疚自責之情如刺似的戳着他的身心,幾乎為他捨命的這位紅顏,愛心還有什麼能與之相比呢? 「黃蓮!等妳出院後請為我安排,我相信是全能者派妳來救贖我;我如不接受祂,今生將永難面對妳。」林秋一臉虔誠、頓悟了神的真愛。 「你終於明白了我的愛。」黃蓮虛弱的展出一個如蓮花清純的笑意……………….。 二零二二年三月廿日墨爾本初秋於無相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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