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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晋军 2022年5月19日，迎来又一个“中国旅游日”。12年前的这一天，《徐霞客游记》开篇之日被定为中国旅游日，而《徐霞客游记》的开篇之作便是《游天台山日记》，心中有丘壑，眉目作山河，天台山在中国旅游中的地位与份量，由此可见一斑。 其实，早在上世纪80年代初，我去浙江沿海的一江山岛、大陈岛进行军事采访，虽只是路过，但在天台山这种自然风光绮丽、文化厚重的环境里，邂逅相遇到了那么多“新奇的第一”，当时的感受是可想而知的。 徐霞客，中国旅游之鼻祖，明代地理学家、旅行家和文学家，一生与大自然为伍，在三十余年游历中，以足为誓，丈量名山大川，以笔代心，记录中国河山。达人所之未达，探人所之未知，所到之处，探幽寻秘，最终撰成60万字地理名著暨一代奇书《徐霞客游记》。 多少年后，再游天台山，再识徐霞客。 天台山位于浙江省中东部，地处宁波、绍兴、金华、温州四市的交界地带。素以“佛宗道源、山水神秀”享誉海内外；1988年被批准为国家重点风景名胜区，1992年被列为“浙江省十大旅游胜地”，2015年被评为全国AAAAA级旅游区。天台山是《徐霞客游记》的开篇地，风景区主要有国清寺、石梁、赤城山、寒山湖、华顶峰等。国清寺是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，也是日本、韩国佛教天台宗的祖庭。媚丽的低山云海、神奇的天台佛光，可谓天台一绝，登山观赏，不失为人生旅游一大幸事。 我沿着历史悠久的乡愁驿道，去领略这人间仙境的山水风光。 唐时明月，诗人去往天台一般要从绍兴出发，自镜湖向南经曹娥江入剡溪溯流而上，过新昌的沃江、天姥最后抵达天台山腹地。且不说诗人们击节而歌把酒临风的肆意张扬，只想想沿途千峰竞秀、百舸争流的画面，也会生发多少豪迈诗情出来。据悉唐代有320多位诗人曾沿着这条崎岖坎坷之路到此游览，如珠似玉的文字像镶嵌在天台历史天空的星辰，闪烁璀璨光辉。 徐霞客1613年26岁时来浙江旅游，先游普陀山，然后循海南行，上天台山。他登临华顶峰，观览石梁飞瀑，欣赏断桥三曲瀑布及珠帘水，游寒岩、明岩、鸣玉涧，眺望琼台、双阙，登赤城，沿途还光顾天封、万年、国清、方广诸寺。在《游天台山日记》中，他描绘天台山“泉声山色，往复创变”“攒峦夹翠，涉目成赏”，多姿多彩的景色让他“几不欲卧”“喜不成寐”！一山一水、一崖一洞、一石一峰，都在其笔下美丽灵动。20年后，1632年，徐霞客再游天台山，撰写《游天台山日记后》。
徐霞客游历考察天台山胜迹风貌后，对其东西南北中全境布局方位了如指掌，作出科学评析：“万年山为天台西境，正与天封相对，石梁当其中”。“登察岭、岭甚高、与华顶分南北界”。作为地理学家，徐霞客细考天台山的重点是各个胜境景观的奇异特色、地质地貌，如赤城丹霞地质、寒石峭壁悬崖、桃源岚光石色等。但对文物古迹亦十分关注，如桐柏宫的伯夷叔齐石像，他以为“雕琢甚古，唐以前物也”。而对万年寺则这样记载：“登藏经阁，阁两重，有南北经两藏。寺前后多古杉，悉三人围。鹤巢于上，传声嘹呖，亦山中一清响也”。 山河远阔，人间烟火。每次外出考察旅游，徐霞客总是准备好行装，还要携带详细地图和相关诗词，他要从前人文字中获灵感、长知识，使得考察顺利圆满。唐代大诗人李白游天台山的诗《琼台》有多精彩？徐霞客能脱口倒背如流： 龙楼凤阙不肯住，飞腾直欲天台去。 碧玉连环八面山，山中亦有行人路。 青衣约我游琼台，琪木花芳九叶开。 天风飘香不点地，千片万片绝尘埃。 我来正当重九后，笑把烟霞俱抖擞。 明朝拂袖出紫微，壁上龙蛇空自走。 浪漫诗人写浪漫诗，此诗把天台山中琼台美景赞美到极致，见过皇帝的李白不肯住在宫殿中，而要飞到天台来，因为琼台是天下最美的地方！沿灵溪北行，两旁山壁对峙，山势峥嵘峻峭，奇峰纷呈，怪石错列，且愈入愈奇，这里就是天台山琼台仙谷景区。百丈崖有瀑如龙，下注成潭，潭水晶莹如黛，名“龙潭”。潭旁一峰拔地而起，迥然卓立，即为琼台峰。峰上有石形似椅，传说铁拐李每逢中秋节之夜，来此坐椅赏明月，故名“仙人座”。琼台前一山，两峰对峙，顶部平坦，颇似皇宫前两侧的楼阁，故称“双阙”。在明月当空的夜晚，坐在石椅上望月下群山，恍入仙境梦乡，“琼台夜月”即得名于此。 徐霞客深受感触，他请云峰和尚带路，一定要上琼台好好探个究竟。百丈龙潭之东，层峦叠嶂，苍翠欲滴，花岗岩坚如磐石，直刺蓝天。从形似横卧骆驼的山岗下行，有一岗竖立，山岩磊磊，流沙其间，四面悬空，只一小道，艰危险厄，须手足并用方可攀达“驼首”金炉峰。峰顶有马鞍石、观止碑，中有仙人座，形似一张高背石椅，乃山中绝胜处。极目远眺，苍山如海，云涛澎湃，绿浪汹涌，美不胜收。徐霞客过小道，爬阙口，沿石壁，登上仙人座，顿觉神清气爽，不一会，又飘飘欲仙，进入梦乡。在梦中，他见到了谁？月里嫦娥、玉兔、菩提树？当他从梦中醒来，仍稳稳坐在仙人座上。陪同的云峰和尚原以为徐霞客走累了，在仙人座上打个盹，徐霞客却告诉他做了一个好梦，细细一听，连声说仙人座上有仙气，仙人座上会神仙，难得难得。以后，“琼台夜月”成为天台山十大美景之一。 徐霞客在天台山旅游考察，奇丽景色让他叹为观止，《游天台山日记》中多有赞语，至今令人陶醉。但白玉有瑕也很正常，对在考察中所见所闻也不违背自心，秉笔直书，录入日记，连发三叹—— 一叹：伫立华顶峰，徐霞客拜谒李太白读书堂，只见空荡荡一小院，无像无诗仅有名。在这样的地方，有座李白塑像该多好，壁间挂有李白题诗该多好，因为没有，徐霞客说“俱无可观”。 二叹：当徐霞客得知大书法家王羲之，当年向白云先生求教“永”字八法，在黄经洞中书写过《黄庭经》，急着前往观摩。谁料俯见一突石，颇觉秀蔚，恐风自洞来，甃塞其门，遂“大为叹惋”。 三叹：初八日，离国清，从山后五里登赤城，赤城山顶峭壁突起，望之如城，而石色微赤。岩穴为僧舍凌杂，尽掩天趣。所谓玉京洞，金钱池，洗肠井，俱无甚奇。有名无实也，又让徐霞客“扼腕”。 后人评说，“中国第一驴友”徐霞客这三叹，叹天台山美景之不足，叹得真切，叹得直白，叹得可贵。任何一个地方，一件事物，十全十美，完美无缺，皆是不可能的。好就是好，无须锦上添花，不好或不够完美也要实事求是，不必掩饰遮盖，这样做才是君子之道行，可圈可点，传世流芳。 三叹见真情，三叹是动力，是后人应该尽心去完美的地方。上下同心，不断提升，天台山的风景就会由个别的“叹”变成全面的“赞”。如今，天台山已是国家大名鼎鼎的5A级旅游景区，又正在打造全域旅游示范点，自我首访这些年来变化之大确为有目共睹。但是不少景区还有这样那样不尽人意之处，急待改进、提升、完善。唯有如此，天台的绿水青山才能真正成为金山银山，造福人类。 这两次对天台山的游览考察，大至方位布局、山情水系，小至一石一岩、一洞一瀑，都充分体现出勇敢求索的科学态度和对祖国绮丽山水的深挚情怀。如对华顶主峰的观察思索，徐霞客身登华顶四眺，比较高低山色之异，且在下山途中一再作科学比较，真切地反衬华顶之高。他记道：“至太白堂，循路登绝顶。荒草靡靡，山高风冽，草上结霜高寸许，而四山回映，琪花玉树，玲珑弥望。岭角山花盛开，顶上反不吐色，盖高寒所勒耳”。他在天台山顶细致观察到同一季节却有不同样的山花盛景，这对天台山旅游资源在自然景观丰蕴深度上的开掘，十分有益。他又记道：“每下一岭，余谓已在平地。及下数重，势犹未上，始悟华顶之高，去天非远也”。这种认真细致的科学考察态度，难能可贵。 在徐霞客的《游天台山日记》中，记载了他细考石梁飞瀑之事。白天因“闻断桥、珠帘尤胜”，过石梁而“不暇细观飞瀑。”傍晚再回到石梁“停足仙筏桥，观石梁卧虹，飞瀑喷雪。”虽旅途劳顿，仍心系石梁。当看到两崖峭壁对峙，石梁如苍龙耸脊横亘天际时，更想探其究竟。梁长约7米，厚可达5米，脊面隆起，宽不盈尺，梁下有空洞长十余米，高2余米。金溪和大兴坑两水汇合，三折穿梁而出，冲入碧绿的惠泽潭中，高达40米，有梁有瀑，堪称天下奇观。徐霞客观此美景激动不已，向寺中方丈通慈说道，石梁飞瀑名声远扬，不知是否有其独特之处？通慈方丈说，飞瀑充满灵性，有两个时节最为壮观，正如有副对联所说，上联是“冰雪三千丈”，每当数九寒天，滴水成冰，瀑布像一张大大的冰帘挂在天际，阳光照在其上，熠熠闪光，有时还现七色彩虹。这就是罕见的“石梁冰瀑”美景。下联是“风雷十二时”，每当夏季，大雨倾盆，山洪暴发，涧水如万马奔腾浩荡而来，直冲石梁，势不可挡，瀑水越过石梁，直射到远在百米外的仙筏桥前，这就是天下无双的“石梁飞瀑”。徐霞客听罢，震撼之情难以言表，当即向通慈方丈表示，要细考石梁，走过石梁，看个仔细。通慈方丈说，施主走过石梁不可，天台有句俗话讲：“走过石梁不算慧，倒死石梁没人害。还请施主三思啊！”徐霞客说，石梁的确险峻难行，但心平路则平，请方丈尽管放心。方丈见他过石梁决心已定，只好作罢，语气缓和地说：“施主多多保重，我送您一双山麻草鞋，这鞋轻盈、牢固，还防滑，有利于施主走过石梁桥。” 第二天晨起，整好装备，穿好草鞋，由通慈方丈作陪，给他壮胆。当徐霞客走过石梁一半，站在梁中细看，胆战心惊，他在游记中写道：“余从梁上行，下瞰深潭，毛骨俱悚。”他又从昙华亭、仙筏桥、惠泽潭等不同角度细考石梁，感受不同的飞瀑气势！入夜，徐霞客在客堂中回味细考石梁飞瀑胜景之美，一边诵读一边品味中方广寺的那副绝佳对联： 风声、水声、虫声、鸟声、梵呗声，总合三百六十击钟鼓声，无声不寂； 月色、山色、草色、树色、云霞色，更兼四万八千丈峰峦色，有色皆空。 追求完美，不耻下问，徐霞客勇于地理探险的大无畏精神，感染教育了多少后来之者、驴友访客？！ 宛如一幅水墨画，依山而筑的古建、烟云缭绕的山林，情景让人沉醉。远山近峦在云海中隐现，宛若大海中的岛屿，伴随波浪忽隐忽现。天台山是远古先民祭祀太阳神的地方，有讲不完的历史故事，“漫山皆典故，一步一神仙”。天台山秀丽的山水，令多少文人骚客为其倾倒。“天台山者，盖山岳之神秀者也”，“穷山海之瑰富，尽人神之壮丽矣”。魏晋竹林七贤之首嵇康游历时曾发出“大美不言，真人间仙境也”的感叹，“人间仙境”之名由此而来。一座从古至今都是游山玩水的绝佳之地，值得游人都去一览它的神奇壮美。 如此山岳，三登其地，何等艰难! 思念如马，自别离 ，未停蹄 。那么，“中国第一驴友”徐霞客又为何如此执着地着迷天台山？得以其偏爱，倾尽平生慷慨？？ 天台山虽地处海隅，却出名很早，名声太大，极富神秘感。其名最早见于《黄帝·内经·山记》，素有“海上名山”之称。至于得名，南朝陶弘景《真诰》曰：“山高一万八千丈，周八百里，山有八重，四面如一”。《十道志》谓之“顶对三辰，或日当牛女之分，上应台宿，故日天台”。是说天台山正当太微垣星宿的分野，天上主司命、司中、司禄的“三台六星”，与地下朝廷三公相对应有，摄理阴阳与万民万物功能，是最尊贵最威权的星官。这就使得天台山地名带上神秘、高贵与协和万物的意蕴。按照当今热门说法，天台山地处北纬28度57分～29度20分”之间，即在神奇的北纬30度附近，与张家界、庐山、黄山、珠峰等名山和武当、峨眉、普陀等佛道名山的纬度相近，种种遐思妙想便随之而来。徐霞客对天台山上述情况了如指掌，“法鼓琅以振响，众香馥以扬烟”的佛国仙山景象，早已是他久仰圣境，期冀有朝一日“陟华顶万八千丈之顶”，如诗仙李白一样度石桥、弄云烟，坐琼台、观龙渊。 天台山的景物太美，富有神奇魅力。明万历四十一年初夏徐霞客梦寐以求的愿望终于实现，首游历时9天。游览了华顶、石梁、铜壶、水珠帘、万年寺、国清寺、明岩、寒岩、桃源、琼台、赤城山等景点，可以说天台山的主要名胜古迹游览一遍。19年后，从崇祯五年三月十四日起，徐霞客再游华顶、石梁、高明寺、螺溪诸景，历时7天。虽属旧游，兴致有增无减。接着南游雁荡。于四月十六日返回天台作第三次游览，3天中游览了赤城山、桐柏、琼台、寒岩、明岩、龙须洞、桃源和万年寺，在“尽天台以西之胜”，梳理了全山水系之后，尽兴而去。时隔19年、共计19天、3上天台山。我大约梳理了一下强烈吸引徐霞客眼球的诸因素：一是名实相符。二是胜景特多。三是档次极高。四是景观奇特。五是景区幽深。六是积淀深厚。 天台山的人善良朴实，可以结为挚友。天台山和台州早在新石器时代就有先民，生息在始丰溪畔和灵江两岸，但在汉代曾为虚地，故其居民多为来自北南的移民。他们与道士、僧人一起，互助互惠，和睦相处，形成兼容大度热情好客的秉性与习俗。历史上，无论是对东晋南渡的北方士族，溯流来台的大唐诗人，还是靖康之变前后南下的宋朝宗室或子民，都伸出双臂真诚接纳，友好共荣。同样，对于自费来此游览考察的徐霞客一样热情欢迎，妥帖接待，徐霞客在与他们的“山水互动”中，建立了颇具深厚情谊的“朋友圈”。天台山不缺美，而是缺少发现，否则，地理学家、旅行家、旅游文学家徐霞客拿什么来“点赞”？ “跟着徐霞客 ，游学天台山”的活动搞的如火如荼，这是当年我第一次来访天台山时，想也不敢想的事情。改革开放，中国发生了多么巨大的变化，尤其是在旅游方面。这个活动贯穿了“同大自然对话、同历史对话、同朋友对话”的人文蕴涵，在现场通过微信互动形式，向杭城的大学生展示轻松便捷的旅行体验，并为他们量身订制天台山游学卡，进一步加大青年一代学子对天台山旅游的浓厚兴趣。而天台山旅游集团与杭城一起游旅业有限公司签订的合作协议，将为大家以后游玩天台山提供贴心服务。随着5.19中国旅游日掀起的新一波“旅游热潮”，我相信，一定会有更多的游人追随旅行家徐霞客的足迹，爱上天台山，畅游天台山，成为天台山的新晋“铁杆粉丝”。 历遍天台山，觉得很值得。 2022年5.19中国旅游日之际写就 本文选自作家即将出版的新著《走在乡愁的驿道上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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