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玛格丽特大街——王若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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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usaview 发表于 2022-2-7 19:36:03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Ausaview
2022-2-7 19:36:03 226 0 看全部
玛格丽特大街很小,站在街头一眼就能望到街尾。初次来玛格丽特大街的时候,是2012年的2月,正是墨尔本的夏天。车一进玛格丽特大街,放眼望去,一种层层叠叠的美,瞬间就展现在眼前。街虽不长,但属丘陵地势,一段高一段低,顺势而建的房子也就很自然地呈现出不同的高度,形成了一种天然而错落有致的视觉。这,反倒给小街带来了一种别样而天然的美感。
第一次到玛格丽特是看房子,我那时刚到澳洲,于是把每个周末的时间用来看房子。在网上挂牌出售的房子就在玛格丽特大街,占地975平方米,虽然是老房子,但却有它自身的优势:那就是一块地上有两套独立的房子。而这个优势恰恰是吸引我们的地方,因为婆婆年事已高,她希望与我们离得近,却又不想住在同一套房子里,那这不是最适合我们的房子吗?
当时,房子已经在市场上挂了将近3个月,看得多,出价得少。原因是澳洲人的生活习惯都不希望与父母同住。于是,出售这样的房子就有些难度。第一次看完之后,说实话,我并不是特别满意,但这样的房子又不太好找,于是再次请婆婆一起看,她看后院的那套房子之后,非常喜欢,就这样我们就商量着将房子买了下来。
于是,我开始了在玛格丽特大街的生活。
玛格丽特是女性的名字,为什么以一个女性的名字命名街名,我想势必有其原因,比如为了纪念某个有贡献的人。我还为此给当地相关部门打过电话,想了解缘由。接电话的女士对我提出这样的问题,感到不解,她说:第一次听到有人问这样的问题,不过实在是抱歉,我还不了解。我去查查资料,看看是否可以找到。如果我找到了,我会告诉你的。
遗憾的是,她打电话告诉我的结果还是不知道来由。因此,我一直没有能了解到街名的由来。
婆婆有了属于她的家,安静、宽敞,这套房子比她原先的房子大,设施也要好一些。而我们的那套房子,设施比较陈旧,不得不重新装修了厨房、洗漱间、洗衣房等,并对其他的地方进行了简单装饰后,才算是一个像样的家了。
这是一条很安静的大街,大多数住户都居住了三四十年,住户的年龄偏大,邻里之间还算和睦。幸运的是,两边的邻居都是退休多年的老夫妻,尤其是右边的邻居鲍勃和劳伦夫妇,人特别和善、直率、热情。鲍勃退休之前是机械工程师,多次到台湾和中国大陆省市,他喜欢中国文化和中国美食,因此对墨尔本的中餐馆,也非常了解。因此,他经常给我介绍。他的妻子劳伦是一个特别温柔的人,我们之间相处愉快,她经常夸奖我“聪明的姑娘”。我不会打理园子,她也会经常给我一些意见,告诉我如何养花等,遗憾的是,我一直很忙,不忙的时候又想读书写作,因此一直也没有学到什么。她总是一笑说:每个人都各有所长,不必勉强。前院马路边的草,他们每次都顺手帮我除了。作为感谢,我便时常送给他们一盘自己包的饺子、葱花饼等,他们非常喜欢,也时常不舍得吃,留给他们的儿子。因为他儿子说:我包的饺子是在餐馆里吃不到的味道,非常美味。他甚至还建议我:要不,你卖饺子吧,你要是卖,我每周都要买几次。
时间就这样悠悠过,玛格丽特大街表面上也似乎没有什么变化。但是住在大街上的人却悄悄地发生了变化。最早就是对面的朱迪,神秘地在家中而亡,而死因直到现在还是一个谜。朱迪死后没多久,她的儿子就带着妻子和3个孩子回来,与他的父亲同住。朱迪的丈夫反应迟钝,不知是智力的原因还是有别的问题,与他说话时,他总要好半天才能明白一样。他的儿子贾斯丁是一个工人 ,儿媳妇来自于新加坡,她说话的声音很大,不管是跟她的父母还是周围的人,似乎永远也不能与人融洽地相处。听她自己说,他们与原来的邻居天天闹矛盾,这才是搬过来的原因。
他们一家5口人以前住在一套两居的小房子里,其中一个孩子患有自闭症。新加坡女人英文名字叫简,她喜欢聊天,见到一个人就聊起没完没了,聊天的内容又多是家长里短,而这些恰恰不是我所擅长的,因此每次我都只打过招呼而已,从不跟她多聊。可想而知,没多久,玛格丽特大街上的大多数人们,对她就不理不睬了。
简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,都在试图让劳伦与我们的关系不那么融洽,但最终以失败告终。因为我平时没有站在大街上与人闲聊的习惯,更不擅长说人长短。我一直羡慕她居然有那么多的时间,可以任意地挥霍。她喜欢逛街,但总找不到陪她一起逛街的人。劳伦说简不喜欢做家务,家里落满了灰尘。有一次,从外面回来,在门口遇到简和劳伦,简邀请我去家里坐坐,我推说以后再去。简走后,劳伦说:你要是去她家,你会过敏的。她家里到处都是灰尘,客厅沙发和茶几上都堆满了零食,你这么讲究的人,去了说不定会晕倒。
我说劳伦说得很夸张,她认真地纠正说:不是夸张,是事实,因为她去过一次,只几分钟就出来了,房子里乱七八糟的,灰尘都不知道多久没有擦过了,感觉呼吸里都是尘埃。我当然没有去过,但是去年,简生病住进了医院,而生病的原因就是家里的卫生环境太差了,以至于得了细菌感染。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,简和劳伦开始形同陌路。原因是简在医院打来电话,叫劳伦去他们家取东西,然后再送去医院。一向不会拒绝别人的劳伦,竟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,她已经年过七旬,她说不想冒险。因此,简在电话中对她声嘶力竭地喊叫,骂她没有人性,并说以后再也不会跟她说过一句话了。
这些都是劳伦事后告诉我的。疫情发生之后,玛格丽特大街似乎比平时更安静了,各自都躲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,深居简出,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。公园旁边的一对法国老夫妇,老太太琳在2020年时,被确诊了乳腺癌,而且已经是晚期,开始了住院治疗。因为疫情,医院也不允许探望。琳是一个打理花园的能手,她的花园在这条街上最美,是一道最美的风景。百合、玫瑰、蔷薇、茶花等等,每个季节里都有鲜花开放。草坪永远都是最整齐的,每次路过都会看到她在公园里劳作。突然间得知她病重的消息,甚是惊诧。
琳走后,每次路过时,我都会想起她在院子里劳作的身影了。
街尾的意大利老太太珍妮是玛格丽特大街上年龄最长的老人,她今年已经95岁了。她一个人住一套两层的房子,占地面积同意很大。她一直很活跃,很健谈,花园也是很干净的,看不到任何没有杂草。她虽然已经定居澳大利亚多年,但讲话有着很重的意大利南部的口音,我听起来有点费劲,时间长了,便也就习惯了。她说丈夫在26年前因为车祸与儿子一起丧生,她自此独自生活。她的两个女儿每个月两次来探望她,第三代也只是偶尔来访。她多次邀请我,随时可以去敲她的门,一起喝咖啡。她的记忆力似乎越来越差,似乎几分钟前说的话,她就会再问一次。但是,她对很久以前的事情记得非常清楚,她记得自己年轻时代一个特别好的中国朋友,后来他们因为搬家失去了联系等等。我就想,她可能有了一点阿尔茨海默病的症状了,想到这里,令人心酸。
新冠疫情发生之后,因为不再像以前一样,每天有规律地出去运动了,因此我一次也没有见过珍妮,希望她能平安!
玛格丽特大街就像是一个小联合国,除了澳洲本地人,还有中国人、英国人、意大利人、新加坡人、韩国人、德国人、波兰人、法国人、伊斯兰卡人等等,大家相处也算是相安无事。我交流比较多的是邻居鲍勃和劳伦夫妇、伊德斯和乔治夫妇,意大利老太太珍妮、还有同样是意大利人的查理夫妇、朱迪雅和她的三个女儿、替身演员安德鲁,还有我永远也叫不出名字,却每次都说话的德国女人……这些人每天都在发生着一连串的故事。一旦我很久不出去了,每隔一段时间,玛格丽特大街上,总会有某个人打电话跟我讲讲玛格丽特大街上的故事。比如,某个人得了抑郁症,某个人曾经想上吊自杀、或者某个人前天晚上叫了急救车等等,他们都了解得清清楚楚。尤其是鲍勃,我觉得他就像是小灵通,不管哪家有什么事,哪个人有什么事,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。我经常开玩笑说:你是不是在人家门口装了窃听器或者摄像头,怎么什么都知道啊?他每次听后都会哈哈大笑。
新冠疫情发生以后,玛格丽特大街的人们也一样经历了各种各样的磨难。过去的10年间,我在玛格丽特大街上的生活是平静的。我时常想到将来的某一天,在我要离开玛格丽特大街时,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。如今,我知道将要离开玛格丽特大街,事实上,从我住进玛格丽特大街,从我踏上澳洲的那天前,我就知道自己将是一位过客,经过或长或短的一段时光之后,我终将会离开,回到我所希望的地方去生活。准备的时间颇为漫长,因为计划总是一次次地被打断,离开的日期便一次次地拖延。新冠疫情发生之后,这个计划又无奈地将一切完美而具体的计划被推迟了。人生大抵就是如此,很多时候,我们无法完全按照自己的计划前行。
于是,只好顺其自然!
如今,我们在玛格丽特大街的生活还在继续。我深知,我们终究会离开玛格丽特大街,这里将成为我人生的一段旅程,但玛格丽特大街与这里的人依然会时时出现在我的梦中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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